2010年1月18日星期一

幾句給反高鐵「80後」的真心話

當我從電視看到你們在立法會前的行動時,心裡為你們高興也為香港高興。不是因為你們膽正命平,不是因為你們夠「吉士」,不是因為你們夠激;是你們終於「站出來」!是你們肯為認為對的事情付上行動和代價。這份「真」已經在充塞著虛假偽裝的社會中變得太珍貴。你們不要為反抗你們的人憤怒,因為這份「真」他們覺得太陌生太異樣,以致難以接受。他們曾幾何時可能也懷有你們現在那份對真理和理想的渴求,他們當中或許曾經也為著大是大非的問題走到街上,甚至比你們做得更激進。但他們現在都向現實低頭,很大程度上,他們其實對你們又愛又恨,看見你們,他們就看見那個躲藏在利益背後和甘願被收編的自己。

通過撥款後我瞭解你們的憤怒,也明白你們的無助,當然也諒解你們當中某些過激的行動。我想,今天為你們上了一課,對政治有一份更真實的理解,對民主有一份更真實的嚮往,對群眾運動有一份更真實的認識。所以,你們更應該視這次反高鐵為一個開始,要往那裡走?如何走?那得看你們對現時你們的信念有多大的堅持。群眾運動的成功和失敗,並非以時間來計算,我相信群眾散去,真正的群眾運動才正式開始,它須要更多的香港人更多新一代的香港人明白誰更愛香港。

很多年前我也曾為著理想上過街喊過口號,甚至在工廠區跟路人談國家談民主。我告訴你,往後幾年不斷會有很多聲音很多擔子叫你離開這一切。你們的敵人往往並非這班保皇黨,而是自己!我見過太多當日批判得最烈的朋友,今日都變得最聽命的人。「不爭朝夕」,香港須要一些願意持久地不認命不低頭肯講真話的人。

2010年1月15日星期五

論懷疑

信心和懷疑往往被為信徒視為一種相互衝突的狀態,前者是應該極力去保存,對上帝以致基督教的信念懷有最大的信心,而後者卻是一種信徒應該排除甚至視之為罪惡的習性。基督教會往往多提「信心的偉人」,似乎甚少指及「懷疑的偉人」。「懷疑」總是應該避之則吉的。但從一個真實的信仰狀態而言,信心和懷疑往往是夾雜在一起的,究竟懷疑是否一無是處?又或懷疑在基督教信仰中可以有一個什麼的位置?

信仰本身並非要求人接受一組宗教命題,它其實指向一種人與終極者交往的關係,基督教信仰強調上帝是一位有情的上帝,正是要表達這種有情意的交往 (personal encounter) ,依此,信仰是活的,是在一種動態的過程中,當中重要的是涉及有限的人與無限上帝的問題。無論如何,信仰仍然是有限的人的活動,有限自然就包括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並非一種「否定」和「取消」,而是與信仰同時共存的一種對終極者的掙扎。神學倘若是一種「朝聖的神學」,則意指人對上帝的認識必然經歷一探索的過程,人到達某一點時,當以為是對上帝的恰當理解時卻發現前面原來還有更多尚未發現的真理,此時人才會繼續對上帝認識的探索。其中,懷疑可能就是一種開往更大更廣的認識的一道門框。

依此,信仰包含懷疑,同時亦須要從信仰中產生出勇氣來克勝懷疑帶來的不安。信仰的勇氣是一種冒險的舉動,略帶有信仰跳躍的含義,就是縱使對前面一無所知,或雖然未能當下馬上明白上帝要人學習的功課,但仍然有著一種「即或不然」信仰態度跨越過去。這種勇氣的產生並非對所有懷疑之物得著通透理解後產生的,而是經常伴隨著信仰而來的一種態度。

依此,有懷疑的信徒才會不甘於接納一些二手信仰答案,他們才肯對上帝有種竭而不捨的精神,努力探索信仰的真理。當這樣理解「懷疑」時,也許我們就可以對多馬的故事有著不同的理解。教會傳統總喜歡以「懷疑的多馬」來命名,甚至賦與多馬一種負面的形象:他是一個沒有信心,須要証據的信徒等等。

倘若仔細處理約翰福音這段描述,會發現多馬所質疑的對象並非復活的耶穌,而是門徒對耶穌復活的見証。從經文24節很清楚交待,「耶穌來的時候他沒有和他們同在。」意思就是經文前面19節開始談到耶穌顯現在門徒當中的時候,多馬當時不在他們當中。因此多馬並沒有跟其他門徒一樣見過復活的主,所以,當門徒跟多馬說:「我們已經看見主了。」這見證時,多馬是懷疑的,懷疑門徒的見證!就是門徒聲稱曾被釘死的耶穌已經復活的見證。如此看來,多馬並非不信復活的主,而是不信這些門徒口述的見證,所以多馬堅持除非他親自檢查過 (我非看見 …用指頭探入 …用手探入 …) ,否則他不信這傳聞。多馬其實要求一種我們經常所強調的「第一手」的信仰,而對於其他門徒的聲稱抱一種懷疑的態度。我認為這種懷疑是合理的,要讓多馬釋疑的是真正復活的主與他相遇,所以我們留心:最後多馬也沒有如他所言,真的「用指頭探入 …用手探入」才相信。其次,正是多馬這種懷疑帶領他與復活的主真正的相遇,經文似乎非常正面地表達出多馬因著懷疑然後有著真正的神學認識。

早前在香港上畫的電影《聖訴》 (Doubt) ,正深刻地刻劃出人面對信念的懷疑狀態下的表現。其中,主角 Father Flynn在一篇講道中這樣說:

一晚一艘貨船著火沉沒,只有一位船員生還,他在大海中抓住救生艇,在大海中浮沉,當對著星空時他為自己設定目標,就是努力地游直至回家為止。但很快他就無法繼續而沉睡了。隨後的廿天,他再無法看見繁星,他告訴自己他仍然是趨向回家的途中,縱然無法確定!隨著時間飛逝,他仍然在大海中,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在正確的路途上。他在思量:自己正在回家的途中嗎?方向正確嗎?抑或方向錯誤呢?最後會死在大海中?是孤住一擲的情況!還是曾經在真理當中?我縱然沒有任何的依賴卻仍要堅持此信念?

是確定的信仰抑或懷疑的動力帶領他繼續向前呢?故事沒有結局,正如每個人的信仰狀態都不一樣,重要的是信仰是須要持續不斷的探索。